1186 樺葉飄過的地方

    「咚咚咚~！」隨著敲門聲響起，海天青想要去開門，卻是被方星雲似有似無的看了一眼，道，「胡家夫婦。」

    海天青硬著頭皮，前去開門，也看到了胡威和蒼藍，領著虎頭虎腦的小圓圓走了進來。

    「江曉回來啦？」蒼藍和海天青打了個招呼，脖子上卷著如瀑布般漆黑的長髮，邁步走了進來，一臉驚喜的詢問道。

    江樺道：「我是江樺，江曉剛才去了河邊，準備篝火晚宴，你們一家三口回來的正是時候。」

    「呵呵。」胡威爽朗一笑，伸手揉了揉圓圓的腦袋，道，「我們出去和圓圓爬山去了，小傢伙體質真不錯，爬的比我還快。」

    胡威這樣說，明顯是在誇讚圓圓，往日里的圓圓，會驕傲將小胸脯拍的呯呯直響，但是這一次……

    圓圓自打走進了客廳之後，就愣住了。

    「圓圓，叫人呀，哥哥姐姐們，都是圈圈叔叔的隊友。」蒼藍蹲下身，湊到圓圓的臉龐，柔聲說著。

    但圓圓的大眼睛依舊怔怔的看著前方，一言不發。

    蒼藍有點發懵，這不是我的孩子！

    圓圓的性格，根本不存在害羞這一說，哪怕是一大堆生人在場，他也不會膽怯的，所以…？？？

    順著圓圓的目光，蒼藍望了過去，卻是看到了那坐在竹椅上，那靜靜喝茶的韓江雪。

    好美的女孩，好有氣質。

    在方老師的家中，韓江雪退去了一身的冰寒，眉宇之間，也顯得更加溫和一些。

    她顯然注意到了小傢伙的眼神，她當然也知道圓圓的存在，想當初，她和夏妍、江曉一同給圓圓置辦書籍、玩具，送進上層雪原維度，這些事情她都清楚的記得。

    但是…但是這小傢伙怎麼愣住了？

    「你就是圓圓，江曉跟我提起過你哦！」夏妍邁著長腿走了過來，蹲下身，笑嘻嘻的說道，「你知道，你的連環畫，還是我給你買的呢。」

    哪成想，圓圓伸出小手，按在夏妍的臉上，推開了那遮擋著自己視線的夏妍。

    夏妍：？？？

    蒼藍面色一肅，嚴厲道：「圓圓，怎麼這麼沒禮貌！？」

    圓圓終於回過神來，伸手牽住了母親的手掌，一手指著韓江雪，道：「嫦娥姐姐誒！」

    一時間，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
    江樺一手捂住了臉，糟了，怎麼把這茬給忘了！？

    「真的是嫦娥姐姐誒！」圓圓鬆開了母親的手掌，撲騰著小短腿，快步走上前去，圍著韓江雪的竹椅轉著圈圈，360度的觀摩、打量著，那一雙大眼睛裡，愈發的充滿了驚喜之色。

    韓江雪將茶杯放在一旁的桌上，伸出手，攔住了圍著她繞圈圈的小傢伙，詢問道：「為什麼這麼說？」

    圓圓仰起頭，感受著那按在自己腦袋上的纖纖玉手，驚喜道：「是真的，不是幻象，不是做夢，能碰到的！」

    說著，圓圓伸出手指，小心翼翼的戳了戳眼前那韓江雪的手心。

    圓圓急忙轉過身，看向了江樺，道：「后羿也來了嗎！？」

    江樺捂著臉，將臉蛋埋得更低了。

    后羿炸了！今天上午剛剛炸的，被擊劍刺穿了胸膛……

    「怎麼回事？」韓江雪看向了江樺，輕聲詢問道。

    江樺訕訕地笑道：「你記不記著，當初我說要給圓圓講故事，所以特意吸收了鈴蘭者星珠之後，才去往上層雪原。」

    韓江雪：「嗯。」

    江樺攤開雙手，理所當然的說道：「故事人物總的有個原型吧，我就在我人生中遇到的所有女人中，挑了個最美。」

    「噗……」顧十安一口茶吐了出來，「咳咳……」

    一邊咳嗽著，一邊對著江樺豎起了大拇指！

    大佬！牛批！

    這你也能兜！這你也能撩！

    韓江雪面額微紅，瞪了江樺一眼，剛要說什麼，江樺急忙道：「篝火晚會準備好了，我們快去河邊。」

    說著，江樺快步上前，抱起圓圓就跑。

    夏妍卻是不樂意了，幾個閃爍，直接尋到了河邊，不與江樺對話，而是直接找上了正主江曉。

    剛閃爍到這裡，她就看到了一簇巨大的篝火，在滿天繁星之下，燃燒的噼啪作響。

    而在篝火旁，圍了一圈野人，正開心的歡呼著，自從小重陽走後，它們也好久沒有舉辦篝火晚宴了。

    夏妍左看看、右看看，人影攢動之下，她乾脆閉上了眼睛，直接用感知，找到了躲在河邊，給嚶嚶熊洗澡的江曉。

    「誒！我也在關心他，還陪你們去買玩具，他的故事裡怎麼沒有我！？」夏妍撲到江曉的背脊上，直接勒住了江曉的脖子。

    「嚶？」嚶嚶熊正坐在地上，它那毛茸茸的臉蛋，被江曉來回揉著、搖頭晃腦，正在舒服的享受呢，突然被撲倒在地，肚子上壓著夏妍和江曉。

    江曉道：「有啊，怎麼沒有，嫦娥的故事裡，不是還有天蓬元帥嘛……」

    夏妍驚了！徹底驚了！

    她站起身，一腳把江曉踹進了河裡，氣得直跺腳：「呀！」

    「噗。」江曉從河裡冒出頭來，吐了夏妍一褲腿的水，道，「開玩笑的，我怎麼可能把你幻化成八戒，你辣么美。」

    夏妍的情緒這才穩定下來，輕哼一聲：「哼，這是當然的，說！他的故事裡為什麼沒有我！？」

    「那故事裡就一個妞兒，你沒角色可以扮演啊。還有隻兔子，你當啊？」江曉咧了咧嘴，還是安慰著，「他的故事裡沒有你，沒關係，我的故事裡有你。」

    夏妍怔了一下，低頭指著河裡的江曉道：「呸！你個渣男！剛撩完雪雪就來撩我！」

    有些人嘴上不樂意，身體卻很誠實。

    夏妍一邊罵著，卻是伸出長腿，將軍靴遞給了江曉，示意他抓著自己的爬上岸來。

    江曉抓著夏妍的腳踝，猛地一用力，直接將她也拽進了河裡……

    「呀！」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幾分鐘後，當海家、胡家和尾羽眾人，坐在草席上，吃著烤肉、喝著刺果酒的時候，看到了兩隻落湯雞吵吵鬧鬧的走了過來。

    方星雲笑語盈盈的看著兩個小傢伙，將餐巾遞了過去。

    江曉撞了撞夏妍的肩膀，示意了一下韓江雪的位置，道：「你跟我說實話，這畫面你不動心？我不用她的形象，用誰的？」

    夏妍憋著嘴，一邊擦著濕漉漉的短髮，一邊看向了韓江雪。

    巨大篝火的映襯之下，照耀著韓江雪那明暗交雜的眼眸，她望著遠處，那在篝火前盡情高歌的野人，不由得，她的嘴角隱隱浮現出了一絲笑意。

    「行吧。」夏妍隨口說著，很會找台階，「看在你專門給我準備烤肉、舉辦篝火晚會的份上，這事兒就算了。」

    眾人的四周，是默默佇立，聽著歌聲的野人，而在正對面，越過那熊熊火光，便是另外一個人類陣營的席位。

    相比於這裡，那邊的氣氛更加沉悶一些。

    大聖坐在後明明身旁，自從二尾把付黑和影鴉帶走了之後，他便一直默默的陪在後明明身旁，用自己的方式，安慰著身旁的同伴。

    盲女跪坐在草席上，身旁，是支著身體、側躺著的江樺，優哉游哉的吃著水果。

    顧十安好奇的看著野人們，剛來的時候，野人們還在歡呼雀躍，而自從篝火晚宴開始，自從這歌聲響起之後，歡呼聲沒有了，舞蹈也沒有了，只剩下了那吟唱聲。

    顧十安來了興趣，好奇的詢問道：「它們在唱什麼？這旋律……」

    一旁，蒼藍解釋道道：「為了更好的教導野人小孩，方老師很刻苦的學習了野人族的語言。

    這首歌，就是方老師送給野人一族的禮物，現在，它是布魯族長欽點的白樺林部落歌。」

    一時間，眾人一臉讚歎的看著方星雲。

    江曉忍不住疑問道：「其實…我一直想問，就是找不到機會。你為什麼寫野人語的歌，而不直接寫中文歌？」

    由於江樺一直駐守在這，所以江樺知道這首歌。

    方星雲開口道：「我們想開化它們，而不是同化它們。

    教導它們語言，開啟它們心智，讓它們了解華夏文化，都是希望它們更多的了解外面的世界，有朝一日能與人類溝通。

    它們本就有自己的語言，有自己的種族傳統，在被祝越女士開啟了心智之後，從『野獸』變成了『野人』。

    當然，有些同化，是不可避免的。

    但我更希望它們能保留住其中那些優秀的種族文化，傳承給後代。」

    江曉一臉的讚歎，看向了海天青，道：「你看看你老婆，再看看你，都是帝都星武的教師……」

    海天青則是眼神溫柔的看著方星雲，笑了笑，沒說什麼。

    「方老師，歌詞是什麼啊？」顧十安依舊對歌曲充滿了好奇，這旋律，似乎有點憂傷？

    方星雲側耳聽了聽，順著野人們的歌聲，逐句翻譯道：

    「白樺林前，有小河流淌。

    河上的樺葉，隨波向遠方。

    遠方的墳塋，請聽我歌唱，

    歌聲是白樺、刺果，是你們的家鄉。

    家鄉的孩子，一代代成長，

    他們拿起刀戟，趕赴戰場。

    願戰死的英魂，佑他們歸鄉。

    家鄉是白樺、是刺果，是樺葉飄過的地方……」

    曾經，笑吟吟聽著歌謠的人們，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。

    他們原本站在更高的角度，去看待這些野人，去聽它們那古怪的語言、古怪的歌聲。

    而當他們理解了歌詞的含義過後，也都安靜了下來。

    他們在外廝殺，而白樺林也是如此，只是層面不同而已。

    在這裡，江曉是它們的「神」。

    江曉給了它們一個世界，給了它們一方土地，也給了它們征戰的目標。

    野人一族，的確與其他種族不同，哪怕是鄴古塔、舞魂城中的生物，都有高等智慧，但對於人們來說，它們依舊沒能脫離「星獸」的概念。

    也許征服與殺戮依舊存在於野人一族的血液中，但開啟心智之後，有了文化、有了傳承之後……野人一族，便真的從星獸概念中脫離了出來。

    祝越女士為白樺林開蒙，江曉無限的壯大白樺林，胡家夫婦鞏固了白樺林的農牧發展，而方星雲，哪怕是她未來什麼都不做，單單憑藉這一首歌謠，就能奠定她的地位。

    當一個種族，真正有了信仰，而不再是為殺而殺、為活而活的時候，在這星武世界千千萬萬的種族之林中，野人一族，便有了傳承、留存下去的條件。

    「大姨！」小重陽一個起落，從巨大野人女巫的背後躍起，騎在了她的脖子上。

    女巫笑著抬起手臂，扶住了小重陽的身體，輕聲道：「我是二姨。大姨去戰場了。」

    小重陽雙手抱著野人女巫巨大的頭顱，道：「這歌好好聽，我怎麼沒聽過呢？」

    女巫道：「方老師教導我們的。」

    說著，女巫帶著小重陽，走到了篝火旁，對著野人們高喊了一聲：「%￥#~！」

    「哦！哦！哦！」

    「嗚！嗚！嗚！」歌聲落下，原本稍顯沉寂的篝火晚宴，氣氛再次熱烈了起來，顯然，野人們打算真正的享受晚宴了。

    「二姨，陪我唱最喜歡的那首歌！」小重陽騎在女巫脖子上，俯下身、低下頭，倒看著女巫的臉。

    「好啊，你起頭，族人們都會跟著你唱的。」女巫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寵溺。

    「呦呼~」小重陽似乎找回了往日的時光，開心的高聲唱到，「跑馬溜溜的山上……」

    正大快朵頤的野人們，聽到了這熟悉的歌聲，紛紛放下嘴邊的烤肉與水果，操著純正的中文腔調，大聲的附和著：「一朵溜溜的雲呦……」

    一時間，篝火晚會的氣氛，熱烈異常。

    ……